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难忘那碗蛤蜊汤

2020-11-26新闻3

原标题:难忘那碗蛤蜊汤

过年回到母亲家,总会想起老邻居那一张张熟悉的面孔。小时候住平房,此家与彼家就隔着一道嵌着玻璃的木门,所以整个居民区好似一大户家人,串个门如同外间到里间、里间去外间。特别是过春节,除夕刚开始,孩子就从这家窜到那家——吃“百家饭”;大年初一,天还没亮,拜年的人流就此起彼伏地涌动起来——串“百家门”……

那年除夕想喝蛤蜊汤,全因母亲告诉我:你于大爷去世了。哪个于大爷?就是那个当厨师的于大爷。我恍然。于大爷,就是那个不苟言笑的瘦老人,就是那个能刁着烟袋作出一锅鲜汤的老人。

那是一个严肃不二的老人,从我记事那天开始,就没见到他笑过,就在迎娶第一个儿媳妇那天,他那张脸依旧如锅底一样阴沉。

那是一道鲜美无比的汤菜,从我第一次下馆子至今,就没有碰到一家饭店能做出如此鲜不可言、美不可比的佳肴。那道汤菜的原料很简单——蛤蜊、韭菜、鸡蛋;调料更简单——盐、香油。

因着于大爷那份鲜美的情结,所以自立门户之后,经常凭着记忆,用蛤蜊、韭菜、鸡蛋做成一锅汤供老婆和自己品尝,然而那锅汤总是鲜得可以,美得差点。

上小学之前,基本上是穿百家衣、吃百家饭。那时穷,哪有什么山珍海味可吃,哪有什么时装可穿,就连做衣服的布料都发票供应。然而,那时人与人的亲情却不在计划供应之列。虽然大家都生活的比较拮据,可那暖暖的邻里情却异常的丰富。东家的孩子长大了,小时候穿过的衣服自然就给了西家那个蹒跚学步的小家伙;李家蒸了一锅热腾腾的萝卜英包子,肯定要端上几个送给张家尝尝……

在百家饭当中,最令我神往的当然是于大爷那锅鲜汤。那锅汤一年只有两次——立夏和除夕。

立夏,那锅汤是在下午六点出锅;除夕,那锅汤于晚上八点做成。

每次,都是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挤在那张吱吱作响的木桌一角,自己捎着一只印有“忠”字的瓷碗,静静地等待于大爷那严肃的不经意的一勺。忐忑不安的感觉既来自于大爷那张阴沉的脸,也源自于日益渐多的“蹭”汤喝的人群。然而每次,这种不安都是多余的,因为于大爷那只老掉牙的汤勺,在给老婆孩子盛过之后,总是第一个撩向了我。

不用怀疑,那的确是天下第一鲜汤。每次喝完之后,总留下半年的念想。长到再不好意思“蹭”汤的年龄之后,虽然尝过山珍海味无数,却只有这种念想陪伴至今,挥之不去。

那时的冬天,凭着一只直径不过半米的煤炉就能使一家六、七口人感受到浓浓的暖意,只是因着周围那绵绵不断的邻里情;那时的食物,一只切开的黄瓜,足以使远在五米之外的人闻到果疏的甘美,只是因着没有任何铜臭的污染。如今住进了高楼大厦,守着一长串的暖气片,却感受不到令人满足的温情;可以吃那各种山珍海味,却总也找不到那鲜美的念想。

某年某月的某一天,偶遇于大爷,向其请教蛤蜊汤的做法,诉说找不回的念想。于大爷第一次脸上露出一丝笑,那是一种难以察觉的苦笑。

蛤蜊还是蛤蜊,可水被污染了;韭菜还是韭菜,可打农药了;鸡蛋还是鸡蛋,可鸡吃激素了。你想想,还能做出原来那个味吗……

老邻居相继离开人世,那种鲜美的念想成了永远的念想。餐桌上的食物越来越丰富,可我还是忘不了于大爷刁着烟袋做成的那锅蛤蜊汤,因为那是我一生难忘的鲜美,一生难忘的念想。

(作者:戴朋文 记者,律师,山东省作家协会会员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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