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兄弟行:翩若惊鸿

2020-12-04新闻25

来源:中国路桥新闻网

□全媒体记者 庄向娟

风景秀丽的凤凰山山脚下,植被繁茂,郁郁葱葱,呈现出一派祥和宁静的氛围。

若是你不经意来到这里,或许能听到阵阵木刻声。那刻刀和木料交织出的声响,似乎正穿越片片树林,在山间空谷中回荡。

声音来自于一处佛像雕塑工坊,工坊由三兄弟共同经营。兄长叫王文嵘,1967年出生;老二叫王文斌,1969年出生;三弟叫王文正,1972年出生。

兄弟三人本是黄岩屿头镇人,手艺是祖上传下来的。其祖父王六仙本是镇上的细木工匠,到了父亲王桂枝这一代,定制木家具的渐渐少了,于是开始为当地的庙堂寺庵修缮和雕刻佛像。

1990年,王家一家人移民到峰江,继续从事佛像雕塑。业务经营、生漆脱胎工艺、妆金贴相、专攻木刻,兄弟三人都有绝活,只是各有侧重。王文嵘擅长生漆脱胎,老二的妆金贴相栩栩如生,三弟的木刻叫人惊叹,而这家族生意又怎少得了不舍昼夜的往来奔波。一家人齐心协力,传递出那种久违了的家族魅力,手艺远近闻名,生意越做越红火。

如今,其业务规模已经超过了天台等地的传统佛像雕塑厂家,销售额位居台州前列。

四代传承

“生漆脱胎的佛像,最大的特点就是质轻且十分坚固,你看我们古代出土的器物,铜的都生锈了,木头的都腐烂了,只有漆器,还能保留当年的光亮和色泽。”一说起自家的工艺,老大王文嵘两眼放光,娓娓道来。

早年的时候,他们一家人在黄岩山里,做的大多还是小庙小庵里的“老爷像”。那时的老爷像最多也就一人多高,兄弟们到山里砍伐大木,扛回家里,两人一起用锯子锯开,开始雕刻。做好的佛像再用船,通过水路运出来。也接受庙庵的邀请,直接在那里住上一年半载做活。

到了路桥后他们渐渐发现,木质的佛像时间久了,都会出现虫蛀、腐烂、开裂等问题,越来越多的寺庙邀请他们修缮佛像。如何彻底解决这一问题?生漆脱胎成为答案。

所谓的生漆脱胎,古代称夹苎造像或者干漆造像。其主要材料就是漆树里流出来的天然生漆。具体的做法是先用铜、泥或木材制作底胎,然后用麻布、泥灰和生漆表成胚胎,等其干燥后抛光打磨,然后保留底胎,一遍一遍上漆,每上一道漆都要两三天时间,最后上色、贴金、描画、成型。

好的生漆脱胎佛像仅制作工序就有七八十道。造好的佛像色泽温润,服饰色彩鲜艳亮丽,栩栩如生。

“以前材料用的是矿石颜料,譬如唐三彩,历经千年都不会褪色,但这造价太昂贵了,现在退而求其次,用一些丙烯颜料替代。”王文嵘说。

“要造好佛像,关键还要懂佛理。”王文嵘说。为此,他经常到各地的博物馆和大庙大院去参观。从汉代和西晋宫廷里的盘碗杯盏,到武汉官元寺的五百罗汉,不一而足。

“造像要根据佛理来造,神佛是什么样貌,有什么特征,身穿什么衣服,手拿什么器件,整体看上去应该是怎样的神态,这些都有规矩,不能乱来。”王文嵘说,不然随意造出来的像就算再漂亮,也无人理会。

“我们给温州乐清一座寺庙做过一尊大佛像,那个时候他们要求给佛像贴金,由于第一次做没有算好用料,到最后算算,虽然总价超过100万元,但基本没赚钱。”王文嵘说,“亏了就亏了,就当是积了功德吧。”

如今,来找王家做佛像的,都是正规的宗教场所。而让王家最开心的是,第四代的孙子辈也有人开始学习这门技艺,打算继承家业。像王文嵘的儿子王禹阳和王文斌的儿子王益波,现在每天早出晚归,到寺庙里描金线、贴彩珠,慢慢沉静在神佛造像艺术的情景之中。

妆金贴相

如果说王文嵘的舞台是摆满琳琅满目佛像的前店,那二哥王文斌的主场则是和泥挥刷的后厂。

塑像的工场距离凤凰山山脚有十分钟的车程,曾经是粮管所,现在堆满了各种成品、半成品的佛像,以及造像用的模具。光影交错之间,花瓣样式的梁柱线条同巨型的雕塑相互呼应,产生了一种奇妙的魔幻感。

“塑像先要取来泥土,去除杂质,然后用木槌或者木棒进行捶捣。太湿的泥土要先置于通风处,让泥土吹干达到合适的湿度,太干的泥土则要捣碎放于水中浸泡,然后再进行锤炼,最后使泥土达到软硬适度又不粘手为佳。”王文斌一边说,一边上手演示了一番。

工场里正好有师傅在完善一尊佛像的脸。只见工人们踩在脚手架上,手捧泥土往佛像脸上抹,一次又一次,就像是往上粘贴片片鳞甲。

站在工人一旁,王文斌细细观察。“泥塑有大小之分,大的需要先搭骨架,骨架要稳,整体上得承受住泥的重量,细部又能起到固型的作用,既不掉泥,又不露架。上泥的时候要先从大处着手,用木槌和拍泥板将泥砸实补牢,然后再开始精细刻画细节。做完后还要蘸上少许清水,以透明的湿布盖之。”对于塑像过程,王文斌烂熟于心。

“现在有了更先进的技术,我们也用玻璃钢来做模具,一副模具大概可以制作三四尊佛像。”王文斌说。

“妆金贴相”也是一道极其重要的工序。先是取生漆装入桶中进行调和,调和好的生漆呈液体状,晶莹剔透却不失粘稠。然后取刷子反复涂抹均匀,紧接着层层上漆。等这一切都做好后,再着手打磨。

打磨是一道关键工序,佛像打磨好坏直接决定了一尊完成品的质量。用刮刀去掉一些棱角,用砂纸磨去表面的粗糙,用漆灰填补微小的空洞,最后呈现出光滑细腻的效果,还要再上一道漆,粘上一些花纹和装饰品。

等这些工序都完成后,就可以进行最后一道工序——鎏金着色。这时就要用到各式各样的工具,有画笔、刷子等。先上一层底色,一般为米花色,然后是勾芡。勾芡要用橡胶刮刀,得不厌其烦地一遍又一遍地刮,直至光滑均匀。完工后便可开始着色。着色也要从大局出发,步步到位,因为着色的颜料不可被其它颜料大面积覆盖,故而不能有丝毫疏忽,否则就会因小失大。

着色之后视顾客的需要,也可以贴上金纸。如果更讲究一些,则可以用传统的鎏金工艺。将常见的金纸碾碎,再和化学药物调配成“金水”,这样做可以最大限度地把握鎏金时的色彩感官,不会使佛像流于俗气。

“鎏金这道工艺最关键的是把握度,生漆脱胎制成的佛像外表具有很强的吸附性,能在很大程度上吸附颜料,即便雨水冲刷,也不会掉色。因此着色的时候,颜料不宜过稀,过稀就没有厚重感,也不能过于粘稠,否则就会显得太粗糙艳丽。”

“一切尽在手眼的把握。”王文斌说。

法相庄严

“一尊好佛像的灵魂,其实在于造型。”王文斌说,如果把上漆鎏金比作给佛像穿衣,那么造型则是在给佛像塑骨,这正是三弟王文正的拿手好戏。

“比例、脸像、手像,是佛像造型最重要的三个要素。”王文正一手拿着锤子,一手握着刻刀,凝视着眼前的佛脸,往往过了良久,才上手刻出一两刀。

这里是他的“道场”,与前面两位兄弟不同,这里透露出来的,是一种肃穆甚至有些萧杀的气息。

眼前的佛头有一人多高,脸部线条柔和,面目慈祥,既给人以震慑感,又没有难言的压迫。看上去已经非常完美,但王文正却依然不满意。和佛头对视了片刻,他又抬起手来,朝着嘴唇的部位,“咚咚”敲了两下。这是一尊别人送来请王文正修整的佛像。

王文正十八九岁开始学习雕刻佛像,先从修光打磨开始。所谓修光,并不是用砂纸把粗糙的表面磨光,而是用小刻刀把木雕粗糙的部分精细化,把表面修刮平整,让木雕整体线条更加流畅。

如果往细了分,修光还可以分成两项工作:细修和起线。细修就是把粗胚精细化,所谓的起线就是给木雕表面做肌理,包括毛发、叶脉、花蕊、眼睛、指甲等。

而打磨的主要目标,并不是简单地把木刻表面弄平整,而是要呈现出光亮的效果。

“高超的技艺可以不用砂纸,只用刻刀,一刀一刀精雕细琢,保留木质的肌理。这种效果与砂纸磨光后呈现的平滑效果有着天壤之别。”王文正说。

清刀工艺特别考验师傅的刀工,其对手法的娴熟程度、手的稳定性以及刀工的娴熟程度要求之高,不是一般的雕刻技艺所能媲美的。一刀定成败,轻微差池就会影响整个雕件的品相。而这也是耗时最长、最需要耐心的步骤。

“佛像永远不会有最好的。”经王文正打造的佛像至少也有几千座,但至今没有一件让他觉得是完美的。

说话间,王文正就站在佛像前,视线始终没有离开佛像。“造像这种技艺,是天生的,有的人拿起锤子,三两下就学会了,有的人琢磨了半天,就是不成样子。”王文斌说道。

或许就如“清刀”的刀法吧,这呈现出来的一切,看似平常,却是一刀一画的稠叠雕斫,将先人造像那种“曹衣出水”的美感一刀一刀呈现出来。光洁的表面抚之浑厚,每一道肌理中透露出一种“拙味”,而这不正是恍惚间,脑海里冒出的曹子建的诗句吗?“翩若惊鸿,宛若游龙。”

记者手记:

人们在形容佛像时,往往会说:“万般造物,皆可形容,佛像之美,自是难言。”细看每一尊佛像,无不饱含着时间的沉淀和精神的力量。这正映衬了对美的执着和追求,就像修行,从来没有捷径。

造像如此,造物又何尝不是。王文斌说,貌似不起眼的漆器,其价值堪比金银。就拿制作工期来说,一件鎏金镀银的食器,从塑胚到最后上色完工,需要个把月。而拿现在普通工匠300元一工的价钱计算,光工钱就要近万元,其价值早已超越日用器皿的范畴。

翻阅资料,也有不少佐证。《韩非子》中就有“舜作食具、禹作祭器”的说法,说明中国制造漆器的源远流长。同时汉代《盐铁论》中记载:“一杯用百人之力,一屏风就万人之功。”又说:“一文杯得铜杯十”。可见当时漆器价值相当于青铜器的十倍。

好的漆器,除了繁复的工艺,有的还用1-2毫米的薄木板卷制粘接而成,比现在的三合板还薄,且表面加工极其光滑平整。好的物件,所花费匠人的心力时间,和物件本身所承载的使用价值往往不成比例。而这也正是我们传承和发扬非物质文化遗产的其中一个意义所在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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