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教授在B站|复旦“50后”梁永安:为当代青年解答人生烦恼

2020-12-16新闻28

澎湃新闻记者 范佳来

“想要脱单就扣1,不想就扣2。”

两个月前,复旦大学中文系副教授梁永安注册了自己的B站账号,正式成为一名B站UP主。“如何成为精致的打工人”“年轻人该不该尽早买房”“丁真又上热搜了”“为什么饭圈这么火”......打开梁永安的B站频道,一条条紧跟社会热点的短视频映入眼帘。凭借风趣幽默的谈吐和切中时弊的话题,在两个月时间里,梁永安已经在B站上赢得近2万粉丝。

梁永安的B站主页

梁永安是50后,1970年代到复旦大学读书后留校任教。在学校里,他专攻比较文学和现当代文学,在复旦学生中拥有很高的人气,被称为“复旦中文系的智慧”。他在中文系中开设的“当代中国小说选读”,场面向来极震撼,提早半小时到场都没有空位,后排全部是慕名而来的听众。

尽管年逾花甲,梁永安始终对青年问题保持强烈的关注,在他的观察里,社会正逐渐发生结构性变革,如今的青年一代正面临各种各样的情感、现实焦虑和冲击,从中涌现出许多问题无人能够解答。“到2035年,90后就45岁了,他们将成为未来国家前进和建设中的主力军。但他们现在面对的问题和挑战特别艰巨,是改革开放40年来前所未有的。”

梁永安坦言,其实他一开始拍摄这些视频,没想过会在B站播放,但是通过和观众接触、讨论,让他更深切地感受到当代年轻人所面临的困境。“我希望通过自己的经验,让年轻人的生活更美好一些,让他们不要互相竞争、‘内卷’,看开一些,让他们体会到生活有更多的可能性。”

梁永安

走进B站的大学教授

打开梁永安的B站频道,“接地气”和“紧跟潮流”无疑是第一印象。这位中文系教授不仅熟练掌握B站“术语”,所探讨的话题也都围绕着社会热点现象。作为大学教授,他坦言自己没有太多“竞争”和“涨粉”的概念,也不太看评论,可以说是非常佛系了。

梁永安介绍,这一系列约10分钟的短视频,起源于他与“新世相”的合作,背后有负责策划选题、拍摄剪辑的编辑团队,他的任务主要是提供自己的观点。“有时候录视频洋洋洒洒,最后剪辑出来也就十几分钟。”

“当我们面对现实的新问题时,往往会产生自己的主观判断。但任何新近发生的事实,背后都有历史承前启后和来龙去脉,需要从更广阔的维度看待,也需要放在全球化的背景下认识。”梁永安表示。他以上世纪30年代的美国记者、作家李普曼为例,他一生都在新闻评论的一线工作,紧跟社会思潮发表个人观点,给予当时的人们深刻的启示。“根据不同的个人经验会得出不同结论。我的想法并不是指导性的意见,而是给大家提供另一个认识世界的角度。”

在“当代年轻人为什么脱单那么难”的视频里,他获得6.3万的点击量和近1000条评论。

面对“脱单难”的现状,梁永安认为,现代人的爱情存在很多误区,其中一个误区是,人们渴望爱情是万能的,能够解决人生问题。“但爱情是一种情感,而不是一个问题。有资格谈恋爱的人,必须首先能够自立,成为独立而丰满的个体,很多人只是把爱情当作工具。”在视频里,梁永安旗帜鲜明地反对为了物质而恋爱,提出“悲观主义的人容易幸福,乐观主义的人容易痛苦”的观点,得到许多人的共鸣。

面对“年轻人要不要买房”的问题,梁永安认为如今社会盛行买房,是消费社会给年轻人植入了过多难以承受的欲望,面对超过自己实现能力的欲望,要学会克制。“欲望是无止境的,人对物质的渴求永远不会终止。”他提出,要仔细掂量自己追求的欲望有什么价值,有价值的欲望就像人生的北斗星,会指明人生未来道路的方向,让人的一生有了压舱石,未来的道路也会越走越顺,而不是被“房子”“车子”等消费性的欲望绑架。

对于之前大热的流行词“打工人”,梁永安认为,这是因为太多年轻人处于“有职业、无事业”的状态:“衡量一个人有没有事业很简单,只要看他做的事情是不是容易替换,只要工资多一些,马上就换。那么这个人就像万金油,没有自己内在精神,没有充实感、价值感,也就没有很好的幸福感。”

对于这些犀利的见解,有网友评论说:“觉得梁老师比复旦其他老师和蔼可亲多了,希望更多复旦大学的老师们能够来B站,进行这样生活有趣的讲课。”但也有观众回复说:“梁老师,你是大学教授,已经有房子了,但我们还没有呢。”或许是议论的话题触碰到了当代年轻人的痛点,在每个视频下方,观众的议论都相当激烈,有人觉得“听君一席话,胜读十年书”;也有人觉得,梁永安的说法太过于理想主义,不符合实际。

梁永安告诉澎湃新闻记者,他不会看全部的评论,也不会去和网友争辩,在他眼中,每个人在不同年龄阶段都会有不同的感受。“这是一个百花齐放的时代,欢迎一切和我不同的观点,我只是希望能向社会传递我的声音。”

梁永安

当代年轻人将被历史铭记

梁永安认为,在B站做UP主,也是为自己打开一扇通往“新世界”的大门:在此之前,他对学生的了解,更多集中在类似于复旦大学这样的“985”学校里,而通过在B站和更多年轻人的接触,让他感受到更多观点的激烈碰撞。在他看来,B站更多是一个用于传播的平台,传递自己的观点,同时,将不同人群的不同意见汇聚在此,实现公共空间的交流与共享。

“这一代80后、90后和00后,可能是中国历史上最伟大的一群人。”梁永安说。在他看来,中国传统社会是农业社会,以家族文化为基础,随着国家经济达到工业化的巅峰,社会特点是高速的流动和转移,从农业社会转变为陌生人社会。以前依靠的以血缘、乡情维系的纽带一下子断裂,年轻人在大城市中感受到的,更多是孤独和游离。

“现在的社会还没有发展出互助体系,也没有完善的中间组织,因此年轻人遇到生存问题时特别无助,只有父母才能给予支持。”在快速和急剧变化的社会形态下,年轻人既要适应又要随机应变,面临的压力是前所未有的。

如今中国已经迈入新型社会,未来人们面临的问题除了物质,更多聚焦在精神文化,例如孤独感、焦虑感还有人与人之间形形色色的距离感。“或许在50年以内,中国都不会出现完整的消费社会,都需要奋斗和创造,但经过这一代人开创性的努力,将给下一代人建立一种新的共识,因此这一代年轻人承前启后,具有很大的原创性、开辟性,所以现在压力很大,大家普遍都很‘丧’。”但是,他同时也表达了自己乐观的态度:“在这样一个过程中,年轻人会爆发出比前几代人更大的能量,渡过这些难关。”

通过这些视频,他也希望能帮助年轻人摆脱内心的痛苦与不安。“很多人觉得单身很焦虑,但是转念一想,结婚到底是不是一个必要的选项?”他记得自己有一个学生毕业后回到老家安徽铜陵,每天被父母逼着相亲,后来他干脆离开了铜陵,跑到宁波去打工,后来环境变了,时间也变得更加轻松,他在单身的时间又修读了一个专业,将自己的生活过得美好而充实。

“如果用消极的态度面对生活,过得狼狈不堪,其实是自己给自己设置障碍。”梁永安认为,他希望年轻人走出视野局限,尝试更多不同的活法。“现在很多问题是人和人之间太挤压了,都在追求一种生活,那么就把竞争压力空前放大了,其实生活的价值是多种多样的。”

同时,他也表达了自己的忧虑。“现在网络社会很年轻,不同群体面对一些社会事件,会出现极端化的反应。我很担心年轻人陷入简单化的思维,觉得很过瘾,但这样实际对自己的伤害很大。”他希望推动人们从不同角度和历史空间去看待事物,学会尊重和平等对待他人的意见——这样的社会讨论,才会是健康的、良性的。

责任编辑:陈诗怀

校对:张艳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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