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病房里的24小时

2020-10-16新闻4

原标题:病房里的24小时

病房里的24小时

病房里的24小时

杨淑琴

为了不致混乱,文章开头,先把人物介绍一下。为保护人物隐私,皆为化名。

1、胡女士:据自述,当过兵,当过校长,现年84岁。痴呆+骨折 12床

2、哎呦妈妈:身份不详,痴呆狂躁症,90岁 8床

3、哼特太太:原工人,患哮喘、耳聋。88岁 9床

4、乔女士:身份不详、糊涂、记忆力差、耳聋 84岁 10床

5、小常:护工。女 甘肃人 40多岁

6、本人:肺炎 7床

2020年10月2日上午9:00左右,我住进了医院呼吸科病房。因疫情期间不能有家属陪同,我只能只身进到病房,被安排在7床。

我正收拾东西,就听到对面12床的胡女士拉着护工小常的手说着:“你就是我的亲人,咱俩有缘啊!以后,我就靠你了……”

温存的话语让我顿时由医院“白口罩、白衣、白被褥、白壁”的严肃气氛笼罩着的紧张心情一下子松了下来。心想:虽然是10月2日,人们还都沉浸在节日的气氛中时,我却住进了这病人专住的地方,而亲人又不能在身边守候产生了沮丧的心情一下子由阴转晴了。

正感到欣喜时,一声花腔女高音特有的“呜——呜——”的练嗓声传入我的耳鼓,向右转去,原来声音自9床传来。我看到了一个大眼睛的胖胖的非常富态的老人坐在那里,眼睛盯着我看。既然是同室病友,打个招呼表示友好还是必要的。

于是,我走过去问道:“您好!什么时候来的呀?”连问两声不回答我。护工小常用手指着自己的耳朵忙说:“她耳朵聋听不见。”于是,我又大声重复了一下刚说过的话,这次她说:“没几天。”具体时间没说,我也作罢,不再问了。老人又问我是什么病。我说肺炎。她说:“肾炎啊!”经过我三次大声告诉她后,她好像如梦方醒似的点了点头:“噢,肾炎!”我也配合她笑了。

转身看到了10床盯着我的乔老太,我说:“您是什么病啊?”老人微笑着回答:“不知道!”这个答案很干脆,我不再问了,只点点头表示知道了的样子,便回到了我的床边准备休息。

医生工作的效率很高,通过询问,查病历,一会儿就开始下药输液了。我仰头看着天花板,左手臂被液管束缚着,不能进行大型的活动,只能以右手为主,左手为辅地看手机。

突然12床的胡女士的大声叫喊让我吃惊抬头:“小常,警察怎么还不来抓我呀!都这么多天了,我丢了,家里人也不知道,你赶紧送我回家呀!我是共产党员!……”我正在吃惊,原来的温存怎么一下子变得狂躁起来,且前言不搭后语,还跟警察又扯上关系了呢?我狐疑不已。小常见我疑问的眼神,忙解释说,她神经不正常,一会儿明白一会儿糊涂。我明白了,她现在的状况是由原来的明白转为糊涂了。

我看着文质彬彬的胡女士,虽不知她原来究竟是做什么的,但此刻我忽生感慨:人啊!不管正常时是什么身份,只要一患上病,尤其是痴呆,那便和平民百姓身份一致了。多么高贵也抵不住疾病的摧残啊!“活在当下!”看来这并不是一句什么时髦语言,就是人活一世的真谛呀!

吃罢午饭躺下休息了。偶尔一两声哼特太太的花腔女高音也还算是不太影响休息。各床的吊瓶还在吊着,护工小常不能休息,得盯住吊瓶的液体随时更换,也着实辛苦!

正睡得迷迷糊糊时,一阵车轮声,数人的脚步声夹杂着议论声由远而近把我惊醒,睁开眼时,轮椅已进到我们房间。只见轮椅上坐着一位白发稀疏且短、面容黑而消瘦,眼神茫然四顾,嘴里不停喊着“哎呦妈妈……”的瘦小老人,她被医生安排住在了我的病床边8床。以护工小常为主力抱着老人的上身,其他护士、护理人员抬着双腿连拖带拽放到了床上。

据送老人上来的护工交代说:“要把她看好了,昨天夜里就摔到床下去了,还坐着逃到了门口。”我心里好惊叹!看着这么瘦小弱不禁风,毫无缚鸡之力的老人,竟还有如此大的能量。不管看起来多么无力,一旦她有了不管是出自何意的想法,只要想干,就还是会力所能及的达到目的的!

小常按照送她来的护士和护工的交代把老人用布带给固定在了床上,且把双手都戴上了像怕婴儿抓破脸而用的护套。原因是老人在急诊室留观时因双手乱抓周围的东西,把监测仪等东西摔坏了,为此已赔了几万块钱!

“哎哟妈妈”不停的大声叫着,别的屋子的病友也纷纷聚集在门前伸头张望,看发生了什么!在医生、护士和小常的共同努力下,液输上了,监测仪用上了,总之该做的一切工作已转入正常,然而“哎哟妈妈……”的声音仍不绝于耳!

看到老人的表现,我既心疼她遭罪,又可怜她失去了自由,也为自己暗暗叫苦,本来睡眠就不好,每晚要靠安眠药才能入睡的我,肯定是今夜无眠了!但更多的是无奈,人谁都有老的时候,但这样的老而活着可不是我想要的,但又真由不得自己啊!

晚饭后,9床、10床开始聊天儿了。你一句我一句的对着话。“你多大呢?”“88。”“你家住几层啊”?“三层。”“你有几个孩子啊?”“4个”……聊后没过几分钟,同样的内容又重复了N遍,就好像录音机一样在反复播着。这二人耳聋和记忆力衰退碰在一起,同样的嗑儿唠起来还是像第一次说时感到新鲜和兴奋,高兴而不寂寞,尽管别人听着烦也无关紧要!此时的世界是她们的。

晚饭后,不知为何,12床的胡女士又闹着非要回家,要求小常必须把她送回家去。小常是个从事护工工作多年,经验丰富的护工,且能说,善用各种话语,甚至有用编谎来安慰病人,使病人相信从而由狂躁转为安静的本事,可是今天也黔驴技穷了。胡女士说小常不送她回家就因为是把她的老头儿抢跑了(其实她的老头儿都已经去世10多年了)。这假说的故事简直让人啼笑皆非,任众人怎么劝也不行,谁说跟谁急。

直到快11点了,只得把医生请来。她问医生是什么身份,是什么政治面貌。旁边年轻的小护士可能怕年长的医生累,说:“我是团员,行吗?”胡女士道:“团员可以,我信你,我听党的话,你会送我回家的!”护士说:“行,那你先睡个觉,一会儿我叫车送你!”医生悄悄派其他护士取来了镇静药,请胡女士把药吃下。胡女士问道:“是不是毒药?因为坏人太多了,净拿假话假东西骗人!”护士笑着说:“我是团员你还不信我呀?”胡女士又指着小常说:“她抢走我老头儿怎么处理?”此时我挺身而出,说:“她犯了严重的错误,得给她关禁闭,不许下床,一会儿警察来了把她带走!”小常听话地上了床躺着当作被关了禁闭。她累了一天,费了一天口舌,还巴不得休息一下呢。我的说法正中她下怀!我心里暗自乐道,这次我竟然还扮演了一个法官的角色,且挺成功。胡女士好像没有了后顾之忧,吃下药,一会儿安静了。

一波刚平,一波又起。

“哎哟妈妈”拉着长音,瞪着眼睛又不停叫喊,医生临走时嘱咐小常不能手软,一定要把她固定好,并让给她也吃下镇静药。9床、10床二人也停止了唠嗑儿,一会儿屋里安静了。

此时,已是午夜一点。

人声嘈杂时,病房里的监测仪也是显得安静无声。可当病房里的人声安静下来时,8床“哎哟妈妈”的监测仪发出的“叮咚”声就显出了它的威力。这有节奏的声音就响在我的耳旁,像敲在我的心上一样,我把头脚的位置换了睡,不行。声贝依然不减!我把面巾纸搓成纸团塞进耳朵里,也不行,声高照旧增强!我又向护士要来了棉球把耳朵堵上,还不行,声音更显响亮!

我躺得实在难受,干脆坐起,向右一看,黑暗中只见一尊佛稳坐在那里,吓我一跳。仔细一看,原来是9床的哼特太太在便桶上坐着,才放下心来。我坐了一会儿,头发蒙,心发慌,眼发困,急忙趁着睡意袭来乘势躺下,想赶紧入睡。

此时已是凌晨三点。

迷迷糊糊睡着了,“哎哟妈妈”又转成“哎哟爸爸”大喊起来,叫喊声把我从迷糊中又变得清醒了。护工小常赶紧跑来把她的湿尿垫换成干的,费了半天口舌进行安抚,才让她又重新进入睡眠状态。哼特太太也重回到床上,“呜……呜……声不时响起。”

此时已是四点三十。

我赶紧躺下想睡个回笼觉。没想到一会儿5:30护士的工作又开始了,给病人抽血,打针、送药。6:20小常开始给病人打水洗漱,收拾床铺。7:00开饭,小常开始给不能自理的病号打饭、喂饭,一系列的日常工作开始了。

唉!这一宿的睡眠我真是无语啊!

吃了早饭,12床的胡女士开始演讲社会的腐败问题,一会儿又拉着小常的手开始问寒问暖。耳聋的哼特太太继续时不时的亮嗓,10床的乔女士隔几分钟就要问一次小常:“你姓什么呀”?“哎哟妈妈”时而把她的声音像朗诵一样的加入其中。小常给12床胡女士该安抚时安抚,该编谎时编谎。

输液开始了,时针指向9:00,正好是我来到病房的24小时整。

我觉得我的病不知是轻了还是重了,但新增加了一种病我确信无疑——焦虑症。

在这24小时中,我亲眼目睹了人老了以后不由自主的。生理变化给自己和他人带来的灾难,看到了医护人员的辛苦,看到了护工小常的不易!由此感到趁脑子明白能生活自理时好好活着,健康地享受当下,别再把金钱当做万能,没有了健康,即使有座金山也买不回来快乐!

尊重白衣天使吧!救死扶伤为人民造福,没有他们何谈病体恢复健康!

感谢平凡的护工们!是他们代替亲人陪着患病家人,给他们带来欢与乐!让他们尽可能活得有尊严。

当今的社会应该人人是平等的,只要是为人民在工作就都值得尊重与爱戴!

短短的24小时,我深深体会到人与人之间,人与社会之间真的要进行换位思考。

唯有此,才能了解双方互相的苦与甜,才能让双方不互相添堵而互相心安。

唯有此,才能使人与人之间的关系能坦诚相待,亲密无间。

唯有此,人与社会才能多一些理解与宽容,少一些误会和抱怨,才会让社会更加和谐,人民更加健康与平安!

2020.10.14修改于病房

#小常#小时#病房里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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